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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结局 上(2/2)

于卡住,他斜靠着栏杆,先瞥了眼依然清纯无敌的小妮子,继而望向一楼酒吧大厅,扫视着楼下一张张各异的脸庞,“如果我当时考上大学,走出张家寨,现在应该刚刚毕业三四年,运气好的话能在大城市找到一份工作,最多刚经历完磨合期,小小起步,一个月多的话拿四五千的工资,为买房努力拼搏,为讨上城里媳妇而奋斗,偶尔朋友喊我来密码这种高档地方,也肯定惴惴不安,也许跟楼下某个小伙子一样,只能眼睁睁巴望着楼上天仙一般的你陪在另一个成功男人身边。”

    袁淳愕然,似乎从没有考虑过这种“幼稚”的问题。

    她心目中,这个近乎白手起家、以空手掏白狼著称并且手腕跋扈的未来江苏省天字号凤凰男,总是跟平庸、惆怅和萎靡不沾边,仿佛他永远充满斗志,是一只如头狼般的猛犬,带着一群拉风强悍的家伙一起朝终点毫无阻碍地狂奔。

    “哈哈,其实我进密码前是有担心的,怕一进来就发现我的台柱被某个牲口给拐骗得手了。”陈浮生打趣道,转头笑眯眯凝视着不得不跟着他一起思维跳跃的女孩,“你不吃醋,我可是会吃醋的,你看,我比你老实多了。”

    “你也会吃醋?”袁淳眨巴着水灵眸子,似乎比较期待在这个问题上一直延伸下去。陈浮生在公子哥那些富贵圈子的纵横捭阖左右逢源,袁淳不懂,也不想去深思,而这位老板在黑道上的风云,她更是遥不可及,所以她看上去比较珍惜偶尔的拉家常,尤其当家常围绕一个比较有那么点深意的话题展开,袁淳会情不自禁有小小的遐想。

    可惜陈浮生却没有如她所愿,很快转移了话题,“前段时间我也有跟江亚楼那边联系,他说可能将在上海和杭州的酒吧议程进度提前,因为双方在酒吧业都有成熟的经验,加上他近期挖墙角到一个完整的团队,我也能提供一批芳姐留下來的资源,所以有可能需要你提早赶去上海熟悉情况,因为我希望你能够参与到酒吧创业的每一个环节,而不只是一个以外来者身份空降插进去,到时候没有我镇场子,在人生地不熟的上海,你一个面善心慈的小妮子会怯场。酒吧名字想好了,就叫queen,皇后酒吧,怎么样,不错吧?”

    袁淳没有发言,那张也许会一直干干净净下去的动人脸庞有着淡淡的落寞。

    她原本只是一个安分守己知足常乐的孩子,就像被一个野心家强行拖上战车,然后就彻底身不由己。也许在听到他说出“在长三角打下一片大大的天下”会兴奋雀跃,但也许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喜悦出人头地还是更多开心成为他人生中的参与者而不是旁观者。

    “你放心,小宝和林钧他们都会跟过去,我不会让你做光杆司令。”陈浮生轻笑道,不知道是真误解了她那点孩子气的小心思,还是在装傻。

    袁淳点点头,挤出一个不太勉强的笑脸,一如既往的阳光灿烂。

    “我到时候会常去你那边蹭酒喝的。”陈浮生玩笑道,“如果你遇上不介意已婚和相貌的漂亮美眉,记得第一时间推销我。”

    “流氓!怪叔叔!”

    袁淳毫无杀伤力骂道,望向一个角落,收敛神色道:“黄养神在那边等你,有话要跟你说。”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陈浮生点头道,轻轻叹气。

    “晚上你可以送我回去吗?”袁淳突然问道,很决绝。

    陈浮生当时已经转身,看不清脸色,平静道:“没问题。”

    第43章黄养神本以为经过长时间酝酿已经能够做到坦然面对陈浮生,可当陈浮生走向他,今非昔比的黄养神发现自己倒酒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幅度不大,这一刻,南京上九流里的新贵人物彻底明白,一些烙印在骨子里的东西,也许一辈子都抹不掉。

    “先喝酒,换瓶白的,一人一半。”陈浮生坐下后没有接黄养神递过来的红酒,示意领班去拿瓶白酒。

    沉默的黄养神也干脆,直接用差不多能倒2量的玻璃杯敬酒,先自罚3杯,然后一人一杯,一瓶酒很快就见底,陈浮生又要了一瓶。酒量并不出众的黄养神依然没有罢休的意思,继续灌酒,满脸通红,然后转青,陈浮生也不阻拦,在自己喝下差不多半斤后说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能好聚好散不容易。都说酒后吐真言,现在回想一下,除了跟你喝过几次茶,喝酒的机会不多,你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别留下遗憾。”

    黄养神又倒了一杯酒,灌进喉咙,差点吐出来,硬是憋回肚子,红着眼睛满嘴酒气道:“陈哥,我跟你一样都是苦孩子出身,我呢,学习出息不了,小时候也不懂事,浑浑噩噩,混吃等死的货。等老妈死了,才知道自己的不做人。我现在觉得一个人啊,穷怕了逼疯了,难免没心没肺,能往上爬什么都顾不上。”

    陈浮生笑了笑。

    黄养神往死里喝了口,继续道:“现在说什么感谢啊感激啊感恩的话,都太他妈矫情恶心了。我黄养神要不是你陈哥拉扯上来,就是一坨屎啊,还他妈是随便拉出个公子哥踩上一脚都嫌脏的那种!可现在呢,那些不可一世斜眼看人的家伙跟老子勾肩搭臂称兄道弟的,一起出去吃鸡还他娘的知道把最漂亮的小姐让给老子,这世道啊,太牛掰了!哈哈,谁说一坨屎就不能翻身?!”

    黄养神双眼恍惚,貌似完全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我到现在还清楚记得陈哥第一次给我个位置,那是在石青峰,我第一次喝上了龙井茶,味道忘记了,因为当时太紧张,也不懂茶,但陈哥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我都一清二楚,那时候,我这坨屎才知道机遇这玩意,就得亲手去抓,陈哥你后来闲聊的时候说过一个人能抓住人生中最重要的几次机会,就算混出人模狗样了,第一次,是你打赏的,我接住了,现在第二个来了,我还是会去抓,就是下跪磕头,我也要求陈哥你别拦我,我就是这么一个势利的混蛋,有更好的平台,有更好的跳板,就一定要去撞一撞南墙,张玉荷算什么,一个地方上处级干部的女儿,还势利精明得跟什么一样,看不上老子,老子还看不上她!现在那燕京妞不一样啊,进出省委大院就跟上趟公厕一样轻松,说句心里话,我是真觉得吃她得软饭,不丢脸!”

    “你喜欢她吗?”陈浮生问道。

    “喜欢。”黄养神毫不犹豫道,酣醉醺醺,“张玉荷跟她比根本就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她有钱,有气质,有背景有靠山,有魄力有野心,我凭什么不选她?”

    “那就是不会后悔了。”陈浮生轻声道,“很好。”

    黄养神突然哽咽起来,醉眼蒙胧地望着陈浮生,道:“陈哥,我是不是很忘恩负义?”

    陈浮生道:“有点,不过还算在情理之中,我能理解,也能接受。你别怕我给你小鞋穿,等你有一天坐到我这个位置上,就会明白我现在的想法。你放心跟着她,我就一句话,赌赢了逢年过节别忘了回来请你的陈哥喝好酒,赌输了也别觉得走投无路,再回来,给我做事,总有你一口饭吃。”

    黄养神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糊了一脸,是真醉了。

    接下来就是黄养神唠叨他的,陈浮生说自己的,鸡同鸭讲一般,两个人各说各自的,两瓶白酒在一个半个钟头内就解决掉,然后两个人却又废话了半个钟头。最后是相对清醒的陈浮生让余云豹和林钧把黄养神送回住处,据说他第二天就要跟燕京妞去天津,事后还要转战海南,都是淘金的好地方,不比陈浮生的山西差。

    看着一手栽培起来的黄养神被搀扶下楼,其实一直清醒的陈浮生百感交集,说不别扭实在太假,不太愿意纠结这个头疼问题,陈浮生趁着状态去姚峰那边凑热闹,皇后酒吧会在上海和杭州陆续启动,到时候免不了要接受沪浙一带金主的照顾,尤其小驴和王朝新在杭州是泡吧族里出了名的标杆式角色,能量不小,对待这类人物,度的把握很要紧,太给他们面子对方容易轻飘飘,太不给面子也容易冷场,而且陈浮生跟这群“年轻”家伙相处没什么压力,无伤大雅的借酒浇愁起来也不会有心理负担。

    和他们一起喝到11点多,密码也开始火爆起来,陈浮生还得到处逛悠,这里一杯酒那里几根烟,很快就坚持到凌晨袁淳下班,他陪着南京夜场知名度俨然超过自己的密码花旦走出酒吧,没急着上车,而是在车外缓了口气,过惯了党校培训里正常规律的生活,一下子撞进都市中的繁华夜生活还真有点不适应,袁淳就靠着车门看他蹲在地上深呼吸,见他蹲了挺久都没站起身,有些担心,便也蹲下去,皱眉道:“不舒服?”

    “发现自己没有当初的适应能力了,难不成这么快就老了?”陈浮生自嘲道。

    “一个人在爆发初期潜力值总是很可观的,到了成熟期,当然不可能继续保持一开始的状态,要不然那个人就是神仙了。”袁淳安慰道,听起来是一个很专业的解释。

    “好官方发言。”陈浮生摇头笑道,这段时间他实在是听腻了体制内人员的语调,现在再听小妮子有老气横秋嫌疑的好心安慰,有点忍俊不禁。

    袁淳赌气地不说话。

    “怎么送你回去?酒驾被抓可是要被扣驾照的。”陈浮生尴尬道。

    “我考出来了,你敢坐我就敢开。”袁淳打起精神道,跃跃欲试。

    “敢啊,我跳车水平跟飙车一样生猛。”陈浮生乐呵呵道,还真把车钥匙丢给袁淳,小妮子也不含糊,径直坐上驾驶席。

    马路上车辆不比白天,袁淳这位新手也谨慎,所以陈浮生得以平安地到达袁淳所住小区,在袁淳提议下他们先在小区门口的小饭馆吃宵夜,她特地给陈浮生倒了杯开水,估计是想要给他醒酒,她其实并没有吃宵夜的习惯,不过见陈浮生狼吞虎咽,也就随便要了一份油腻最少的蛋炒饭,她细嚼慢咽,柔声问道:“问一个不该问的问题,你怎么处理黄养神的事情?”

    陈浮生随口道:“还能怎么样,让他走呗,就当让他欠下这笔人情。其实我要整他也不是不可以,也没有什么难度,不过没必要,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一个人不能把脚下的路越走越窄,在张家寨的时候我其实也懂这道理,但不想去做而已,说到底还是任姓,现在手里头有点钱了,也快是做父亲的人,就不能不在乎这个,我很信现世报。你呢,做你的简单孩子就行了,牵扯进来的话没好处。”

    袁淳呆滞了一下,低头吃饭。

    吃完宵夜把袁淳送到公寓楼下,她突然说想要去不远处的小公园坐一坐,陈浮生也就顺着她来到一个有亭子有流水有秋千的安静地方,袁淳坐在秋千上轻轻摇晃,似乎根本不当陈浮生存在,并且打算一直沉默下去,陈浮生出饭馆的时候就端着一只一次姓纸杯的茶水,等他喝完也没见小妮子有说话的念头,百般无奈之下只好尝试着坐在她附近的秋千上,望着天空,怔怔出神。

    “如果他是一个单纯的孩子,就让他傻傻一辈子;如果他是一个善良的孩子,就让他慈悲一辈子;不要教他太多故事,不要给他诚仁的呵斥。如果他是一个痴情的孩子,就让他坚持一辈子;如果他是一个快乐的孩子,就让他幸福一辈子;不要在他心中埋下刺,不要让他有太多的相思??”

    袁淳荡着秋千,轻轻哼起从没有唱给别人听的《孩子》。

    “我刚到上海那会儿,在阿梅饭馆打杂,每天必须跑菜市场,所以我到现在还清楚记得一斤白菜是多少钱,一斤猪肝卖多少,一毛钱一毛钱的省,现在偶尔也会想,那时候的井底之蛙穷归穷,寒酸归寒酸,可还是能偷懒的,不需要像现在这样累死累活,不过,你真要让我回到过去,打死都不愿意了。”

    陈浮生依旧望着比张家寨更大的天空,轻声道:“我爷爷说过,如果一个人能有重新活过一次的机会,都不愿意回去,那才说明这辈子没有白过,我想起码我现在做到了。”

    袁淳跳下秋千,走到陈浮生背后,抱住他。

    “你不后悔吗?以后某一天不会遗憾吗?”陈浮生喃喃道,似乎在询问另一个人。

    “我不聪明,不知道以后的生活会怎么样,但我确定如果我现在不这么做决定,就会后悔一辈子。”袁淳回答道,使劲抱住陈浮生,似乎生怕他从她的世界里溜走,然后一去不复还。上海很大,比南京还要大,花花世界有那么多诱惑,她总需要一个依靠,让她继续单纯下去。

    对一个不复杂的傻孩子来说,这就是最重要的事情。

    (未完待续)